美国最高法院质疑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动用紧急权力对全球贸易伙伴征收全面关税的合法性。
在周三于华盛顿特区举行的一场备受瞩目的听证会上，最高法院的保守派和自由派法官似乎都对特朗普的关税政策持怀疑态度。这项政策已经对美国汽车制造商、航空公司和消费品进口商产生了影响。
美国总统此前声称，自今年年初重返政坛以来，贸易关税一直是其外交政策的核心，但这些关税不会影响美国企业、工人和消费者。
然而，包括玩具公司和葡萄酒进口商在内的多家美国小型企业今年早些时候提起的法律诉讼，导致美国下级法院裁定特朗普的关税违法。
今年5月，位于纽约的国际贸易法院表示，特朗普无权征收关税，“美国宪法赋予国会专属的商业监管权”。8月，位于华盛顿特区的联邦巡回上诉法院维持了这一裁决。
现在，最高法院——美国最高级别的法院——正在审理此案。上周，由印度裔美国律师尼尔·卡蒂亚尔代理的小企业主向最高法院表示，特朗普的进口关税严重损害了他们的业务，许多企业因此被迫裁员和降价。
特朗普周日在其“真相社交平台”上发帖称，最高法院的这起案件是“美国历史上最重要的案件之一”。
他补充道，“如果总统不能使用关税，我们将在与世界各国的竞争中处于极其不利的地位。”
周三的最高法院听证会发生了什么？如果法院裁定特朗普的关税政策无效，将会发生什么？
以下是我们目前了解到的情况：
周三最高法院讨论了什么？
在持续近三个小时的听证会上，特朗普政府的律师、副检察长约翰·绍尔辩称，总统的关税政策依据1977年颁布的《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IEEPA）合法。
根据美国政府文件，IEEPA赋予美国总统一系列经济权力，包括贸易管制权，以便“应对任何全部或大部分源自美国境外、对美国国家安全、外交政策或经济构成异常和特殊威胁的情况，前提是总统就此威胁宣布国家紧急状态”。
今年2月，特朗普援引IEEPA，对来自加拿大和墨西哥的进口商品征收25%的新关税，并对中国商品征收10%的关税，理由是这些国家正在协助芬太尼等非法毒品流入美国，这构成了国家紧急状态。他后来暂停了对加拿大和墨西哥的关税，但将对中国的关税提高到20%。上个月特朗普与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会晤后，关税又恢复到10%。
今年4月，特朗普对来自世界各地众多国家的进口商品加征对等关税时，他声称这些关税也符合《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IEEPA），因为美国的贸易逆差对国家构成了“非同寻常的威胁”。
绍尔辩称，特朗普援引IEEPA加征关税是因为“我们不断扩大的贸易逆差已将我们推向经济和国家安全灾难的边缘”。
他还告诉法庭，这些关税是“监管性关税，而非增收关税”。
但代表提起诉讼的小企业主的律师尼尔·卡蒂亚尔反驳了这一说法。“关税就是税收，”卡蒂亚尔说，“他们从美国人的口袋里掏钱，然后把钱存入美国国库。我们的建国先贤们把征税权完全赋予了国会。”
法官们对关税有何看法？
法官们提出了另一个争议点：根据美国宪法，只有国会才有权监管关税。约翰·罗伯茨大法官指出，“《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IEEPA）中并没有使用‘关税’一词。”
自由派大法官埃琳娜·卡根也对绍尔说：“该法典规定了很多可以采取的措施，只是没有你想要的那一项。”
保守派大法官艾米·科尼·巴雷特（由特朗普在其第一任总统任期内任命）问绍尔：“你的意思是，每个国家都需要被征收关税，因为它们的国防和工业基础都受到了威胁吗？”
科尼·巴雷特说道，“我的意思是，西班牙、法国呢？我能理解某些国家的情况，但请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么多国家都需要受到对等关税政策的约束。”
绍尔回应说，“这种缺乏互惠、贸易待遇不对称的现象普遍存在，尤其是在与外国贸易方面，”并重申了特朗普政府有权动用《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IEEPA）。
自由派大法官索尼娅·索托马约尔对特朗普团队声称的关税并非税收的说法提出异议。她说：“你们想说关税不是税收，但它们本质上就是税收。”
根据美国海关与边境保护局近期公布的数据，截至8月底，根据《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IEEPA）征收的关税已为美国财政部带来890亿美元的收入。
在周三的庭审辩论中，罗伯茨大法官在告诉绍尔，总统的关税“是对美国民众征税，而这历来是国会的核心权力”，并暗示法院可能需要在本案中援引“重大问题”原则。
“重大问题”原则旨在限制美国行政机构在未经国会明确指示的情况下推行政策的权力。最高法院此前曾援引该原则阻止前总统乔·拜登的多项政策，包括他的学生贷款减免计划。
绍尔辩称，“重大问题”原则不应适用于本案，因为它也会影响总统在外交事务中的权力。
为什么此案是对特朗普关税政策的终极考验？
最高法院保守派大法官占多数，以6比3占据多数，通常需要数月时间才能做出裁决。虽然目前尚不清楚最高法院何时会对此案做出裁决，但分析人士认为，此案本身就意义重大，因为它针对的是特朗普。
英国智库查塔姆研究所美国和美洲项目高级研究员马克斯·约埃利在最近发表的一份报告中指出：“最高法院的裁决将影响特朗普的总统任期，以及其后几任总统的执政，涉及行政权力、全球贸易以及国内财政和经济等诸多方面。”
他还补充道：“这对最高法院来说也是一个关键时刻，因为最高法院赋予了特朗普极大的权力，却鲜有约束他的意愿。”
德国马歇尔基金会华盛顿特区办事处代理高级副总裁佩妮·纳斯告诉半岛电视台，许多人会将此次裁决视为对特朗普权力的一次考验。
她说道，“首要影响将是最高层司法部门对总统权力最直接的制约。在试探权力极限一年之后，特朗普总统将开始感受到权力受到一些限制。”
据常驻印度的国际贸易律师沙塔努·辛格 (Shantanu Singh) 称，此案的全球影响可能十分巨大。
他告诉半岛电视台说，“这些关税的目的之一是利用它们作为筹码，促使贸易伙伴与美国达成协议。一些国家已经达成了贸易协议，其中包括旨在解决《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IEEPA）关税问题的协议。”
在美国于4月和8月两次实施对等关税后，包括欧盟、英国、日本、柬埔寨和印度尼西亚在内的多个国家和经济集团与美国达成了贸易协议，以降低关税。
但这些国家为了达成协议，被迫做出让步。例如，欧盟国家不得不同意购买价值7500亿美元的美国能源，并通过配额降低钢铁关税。
辛格指出，“最高法院的不利裁决可能会使人们怀疑与美国达成协议的预期益处”。
他还补充道：“此外，目前正与美国进行贸易谈判的伙伴国也必须根据裁决以及美国政府的反应调整其谈判目标。”
包括印度和中国在内的其他国家目前正积极与美国进行贸易谈判。特朗普于10月下旬终止了与加拿大的贸易谈判，原因是加拿大播放了一则他称之为“欺诈性”的广告，该广告中美国前总统罗纳德·里根对贸易关税发表了负面言论。
如果法官做出对特朗普不利的裁决会发生什么？
周三最高法院听证会结束后，与商务部长霍华德·卢特尼克一同出席的美国财政部长斯科特·贝森特告诉福克斯新闻，他对案件结果“非常乐观”，认为政府会胜诉。
他说：“司法部长有力地论证了总统拥有这项权力的必要性。”但他拒绝讨论如果法院判决关税政策无效，特朗普政府的计划是什么。
然而，辛格表示，如果最高法院最终认定这些关税违法，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是，迄今为止征收的关税将如何退还给企业，或者是否能够退还。
他说：“鉴于本届美国政府对关税作为一项政策工具的重视程度，我们可以预料到，它会迅速找到其他法律依据，并努力恢复这些关税。”
纳斯补充道：“总统拥有许多其他关税权力，而且很可能会迅速调整策略，以维持与合作伙伴的谈判努力。”她还表示，进口商仍需处理根据《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IEEPA）在2025年征收的关税，这方面仍将面临非常复杂的问题。
在周三的听证会上，科尼·巴雷特大法官询问代表小企业、对特朗普关税提出异议的律师卡蒂亚尔，退款流程是否会“一团糟”。
卡蒂亚尔表示，他所代表的企业应该获得退款，但他补充说，这“非常复杂”。
科尼·巴雷特说道，“所以，一团糟。”
卡蒂亚尔回应道，“这确实很棘手，我们并不否认这一点。”
贸易律师在9月份接受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采访时表示，法院可以决定谁能获得退款。盛德律师事务所的国际贸易律师泰德·墨菲告诉 CNN，美国政府“还可以尝试让法院批准行政退款程序，进口商必须主动申请退款”。
特朗普迄今为止征收了哪些关税？这些关税产生了哪些影响？
特朗普对几乎所有国家的进口商品都征收了不同税率的关税，他声称这些关税将使美国更加富裕，并保护美国国内市场。关税税率从对印度和叙利亚高达50%到对英国低至10%不等。
美国总统还对所有铜进口征收50%的关税，对除英国以外的所有国家的钢铁和铝进口征收50%的关税，对专利药品征收100%的关税，对国外制造的汽车和汽车零部件征收25%的关税，以及对重型卡车征收25%的关税。
根据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的预算模型（该模型分析了美国财政部的数据），截至10月31日，关税已为美国带来了2239亿美元的收入。这比去年同期增加了1422亿美元。
7月初，美国财政部长贝森特表示，到2025年底，这些关税带来的收入可能增长至3000亿美元。
但耶鲁大学预算实验室在8月7日发布的一份报告中估计，“2025年美国所有关税加上外国的报复性措施，将使2025年和2026年美国实际国内生产总值（GDP）增长率分别下降0.5个百分点”。
与此同时，据路透社追踪美国企业如何应对特朗普关税威胁的数据显示，在第一季度财报季，汽车制造商、航空公司和消费品进口商受关税威胁的影响最为严重。对铝和半导体等电子产品征收的关税也导致成本上升。
路透社报道称，由于关税冲击了工厂订单，世界各地的大型制造企业也面临困境。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在上月发布的最新《世界经济展望》报告中指出，特朗普的关税政策对全球经济的影响并不像预期那样剧烈。
报告指出：“迄今为止，更多贸易保护主义措施对经济活动和物价的影响有限。”
然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警告称，全球经济目前的韧性可能无法持续。
报告指出：“撇开部分最新数据中因贸易相关因素造成的扭曲以及贸易政策剧烈波动导致的增长预测波动所呈现的表面韧性不谈，全球经济前景依然黯淡，无论短期还是长期。”
